空城
——钟不悔小说系列之一。
[1]
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
在里面慢慢成长
在里面迅速死亡
我们的头发留得很长
所以遮住了思想
我们吃的是米饭
我们拉的是大便
我们在歌唱
我们在幻想
我们需要异性
和一张很舒服的床
我和我的几个狐朋狗友排练了一通宵的音乐,清晨回到我廉价租来的破屋子里。位处于城市的工业地带,嘈杂肮脏混乱。楼层在七楼,从窗户望出去,被工业废气污染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一片。两居室的房间,一间用来堆放了房东太太的杂物,一间摆放了一张双人床。其他地方空空如也。
我们乐队有四个人,搞的是麻痹的所谓的朋克。每次一排练完大伙都习惯性地跑我这里来呼呼大睡,我这里是个革命根据地。四人打横睡,压得我的床发出唧唧而又痛苦的哀鸣。
我操你们这帮孙子。
我很努力地抢过我唯一的那床被子,蒙着头,讨厌听白天外面巨大的噪音。可是脑袋里还是一片浑浊。撕心裂肺的失真吉他和蓬蓬的鼓声还盘旋回荡在脑海。
刚打了个盹,时间就飞快流逝了,又***消耗了生命中美好的一天。揉着红肿的眼睛起来的时候,那几个小子已经消失了。他们总是会提前起来,然后各自回家报个到。每晚我们会约好到一家朋友开的酒吧里去喝酒,长期贵宾优惠卡在手,还老是欠单。反正是特好的哥们,他也每天赚得不少,知道我们这几丫钱没有,命一条的,对我们都早已麻木和认栽了的。
洗脸刷牙,照镜子。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英俊和桀骜不驯的脸,有些自恋。用梳子把一头长发向后弄成条马尾,拿橡皮筋扎起来。
城市的夜色很美。光怪陆离的霓虹把钢筋巨兽分割成一块块畸形的图案,在灰白的天空下显得一片狼藉。我常常觉得自己生活在里面象只虫子。人们都说,这世界上有一百种自杀的方法,其中最好的无疑是跟搞摇滚乐的在一起。在正常人眼中,我们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奇怪生物。戴耳环,蓄长发,骑着屁股上冒着黑烟的破旧摩托在夜色里狂奔。可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,他们懂个屁。地上跑的鸡叫公鸡母鸡,天上飞的鸡却叫飞机。侏罗纪的翼龙经过千万种揣测,最后确定那是成吉思汗曾经射过的雕。我操,我是翼龙不是雕,怪你们没有见识。
我无声地笑了一下,嘴角牵扯了一个得意的弧形。平静如水的一路飞奔,车辆与广告牌在我身边飞速倒退。冷风吹在我的脸上,很惬意。我喜欢这种感觉,让我保持绝对的清醒,还能给我的音乐带来瞬间的灵感。
我的嗓子不算太差,在乐队里是个非常臭屁的主唱。外间传言,我是‘四匹狼’乐队的灵魂人物。在城市地下音乐圈是个响当当的角色。
我老远便望见了有三辆跟我同样款式的破旧摩托停在‘空瓶子’酒吧门口,这酒吧有个很暧昧的广告标语:进去才舒服。这几个臭小子比我早到了。我泊了车,大模大样堂而皇之走进去。四处张望,看见他们三个正坐在吧台前与美女服务生调笑。我过去,旁边擦过一个女孩子,我晃了一眼,有些冰冷的感觉,很美。
我走到小毛身后,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,小毛吃了一惊回头见是我,脸上立即笑意嫣然,怎么这么晚才来啊?咱哥几个已经干完一打了。
一打妞?有这么多吗?
小毛说,你麻痹,脑袋里尽想着女人。
我问,今晚有正点的吗?
早给你瞄上了。
在哪?
小毛嘴巴朝吧台服务生一驽,就她呗。那女的掩嘴窃窃偷笑。
我汗了一声,牛饮了口酒,匝匝嘴巴,弹簧凑身过来,说,大哥才发现了一正点的。我问在哪?大哥手一指,那边,三点钟方向。我的眼光顺着过去,就看见了那块冰。
弹簧说怎么样?敢去吗?
小毛说,我其实说的就这个,哥俩好,让给你吧。
我说没兴趣。
大哥说,你丫是没胆吧。我和你赌一打酒。
我沉默了十秒钟,然后把杯子重重在桌上一顿,我赌了。
我顺着方向走过去,看见有三个女孩子低声说笑,那块冰坐在右侧,抬眼很冷漠地看了我一眼。我直接过去在她身旁坐下,说,好久不见了,最近好吗?
她一脸迷惑,问,你谁呀?
我是搭讪啊!你不记得了吗?上次我们还一起吃饭,后来去KTV,你和我合唱了首‘广岛之恋’呢。
大山?怎么我忘记了?
是啊,我是搭讪啊。你看你这记性。顺手倒了杯酒,干杯。
她不由自主地陪我干了一杯。嗷,对了,我想起来了。脸上有点不怀好意地笑。
你看你,真是的,来,再干一杯。
小毛他们在那边咬耳朵,这小子真***厉害,每次泡妞用不了一分钟就把人家逗笑了。
大哥说,他就是程咬金的三斧头。
弹簧说,好戏在后头。
她问我,最近在哪高就啊?
我说我混呢。
混哪儿啊?
道上混。
哦?
人行道,没事就散散步。
女孩哈哈大笑,你真幽默,虽然我不认识你,但是你挺有意思的。我请你喝酒。
我立马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了。
我问,芳名?
她摇头。不告诉你。
工作。
摇头。
家庭住址?
她问,你是察户口的吗?
我哈哈干笑了几声,她把嘴凑到我耳边来,香泽微闻,你是不是想泡我?
我故作惊讶,你是学心理学的吧?
她说,如果你想泡我,小心,我男朋友很会吃醋的。
我顺手搂着她的肩膀,是吗?他混哪儿的?
跟你一样,道上混的,只不过不是人行道。
我问,哦?他在那?倒想见识下。
她的纤纤玉手向我身后一指,说,来了。我看见她的指甲做了很美的水晶甲。接着篷的一声头一下剧痛,眼睛一黑。条件反射马上捂着头,摸到黏黏的液体,刚明白自己吃了一记闷酒瓶,便倒在地上了。朦胧中看见弹簧他们几个正操着家伙冲上来,然后我感觉自己小腹和胸口又被人用力踢了几脚,疼得我哇哇大叫。
去医院包扎了伤口,小毛眼睛瘀青,说,你厉害。我说惭愧,都把我打哭了。小毛说,幸好没有毁容,才缝了二十多针而已。弹簧在一边哼哼唧唧地叫个不停,大哥脑袋上缠了好几层白纱布,愤愤不平地说,真***丢人,他们人多,咱们干不过。你说怎么办?
我思考了半分钟,最后长叹了声,总结。
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
[2]
一起回到我的狗窝,闷着头抽烟,酒意全消。小毛拿着琴在那里唱‘我们是害虫,我们是害虫。’我说,你***就不能安静点吗?烦着呢。
夜空中红眼航班低低的轰鸣。我说大哥,明天去打听下那女的叫什么名字。大哥说,你还想吃酒瓶啊?我说,我主要想知道她男人是谁,我总不能就这么算了,那多没面子。我要报仇。
弹簧说,你刚才不是总结了吗?十年之后呀。
我说我操你妈。
弹簧说,我妈早就去世了。
你……算了。我无语,大口抽烟。
小毛还心有余悸,弹琴唱着‘为了预防起见,今晚不回家,今晚不回家。’
我真想砸他一酒瓶。
次日清晨,我们睡得正酣,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。我没好气地问,谁啊?
是我。一个女子的声音回答。
查水电气的吗?
门外沉默了一下,说恩。查水电气。
我穿好衣服,用被子把那几个裸体盖着,打开门,顿时吃了一惊。回头叫,兄弟们,操家伙。那几个嗫嚅了两声,又呼呼睡着了。
那块冰站在门边,却笑得好灿烂。很美。
我心犯嘀咕,谨慎充满防备的问,你要干什么?你怎么找到我们的。外面还有多少人?
冰咬着嘴唇,样子很可爱,说,你让我进去再说啊。就我一个人,你放心好拉。
我松了口气,侧身让她进来,关上门。我问,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?
她说,昨晚出事后,我就问酒吧老板认识你们吗?他说都是朋友,是搞乐队的。我说真的没有想到会打起来,我想去道歉。他就告诉我了。
我恍然大悟状。哦。你是来妥协和谈判的吧。
什么呀,我是来说对不起的。
我踢了那几个孙子一脚,他们睁眼一看见冰,都吃了一惊,都不约而同地拽紧被子,下身毛茸茸的大腿都露出来了。
我可以坐坐吗?你这里条件怎么这么差啊?连沙发都没有。
甭说沙发,连凳子也没有,想坐就坐地上。
她还真不客气,直接坐床边上去了。几个孙子立马蜷缩在床的一角去,有相依为命的感觉。
她四处望了下,看见放在墙角的吉他。听酒吧老板说,你们是搞音乐的。我说,恰好相反,我们是被音乐搞的。
她又说,还听说,你们下个月在城市里有场专场演出,是吗?最近一直在排练。我说,那人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?你们看起来聊得蛮投机嘛!她问,是不是呀?我说,关你屁事。
她微笑了下,说,现在我正式向你们道歉。我不知道他会大打出手的,他实在喝太多了。
我问,他?就你那男朋友?别说我没有警告你,他用啥砸我,我加倍还给他。
女孩说,我都道歉了,你还要怎样嘛。他是我亲哥哥,不是我男朋友。
我又恍然大悟状,原来如此,但是他凭什么打我?
你应该明白啊,你那么不规矩,我哥还以为我遇见色狼了。
我说,这点你哥还真有眼光。
其实我觉得你人蛮不错的,挺好说话的。况且还是玩音乐的,我很喜欢音乐。
其实你感觉错了,玩音乐的都是色狼流氓类的。我们乐队的名字就叫‘四匹色狼’。
弹簧立即插嘴反对,我不是,我是清白的。
小毛说,闭嘴,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大哥咳嗽了两声。
我说,你听说过吗?玩乐队的还抽大麻。
她眼睛一亮,啊?你抽吗?什么味?
我望她脸上瞅了几眼,说骚味儿。
她脸寒了,似乎有点生气。我们都不置一词。一分钟后,女孩转颜一笑,问,你会唱‘老鼠爱大米’吗?我想听。
我说,我会唱,会用屁股唱。
她走了。走的时候扔了一个名字,一个电话号码,还有一句话。
有空记得找我玩,我觉得你这人真有意思,很好玩。还有,演出的时候记得一定通知我。
易冰。
名字很普通,也很实在,很贴切这块冰。
[3]
我心绪不宁,排练的时候总爱出差错。要不把和声走向弄错,要不歌词又忘记了。最后大哥发火了,把鼓棒子一摔,说,***杨天,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?还在想那女人啊?
我确实在想,可嘴巴逞强,我是那种轻易就被美色迷惑的人吗?只是今天人有点不舒服。可能感冒了吧。弹簧说我摸摸看。我说滚一边去,我是随便可以被人乱摸的吗?弹簧嘟哝,我又不是摸你咪咪。
大哥说,时间不多了,马上就要演出了,你想到时候砸锅吗?如果砸了,干脆咱就把乐队解散了。
小毛在旁边劝,算了,杨天不舒服,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,谁都想做好的。相互体谅嘛。
大哥闭嘴了,泱泱地拣起鼓棒,重重乱敲一气地发泄。弹簧说,大哥,注意切分音。大哥一扬手就把鼓棒向他扔了过去。
我回到屋子里,一头扎进床上,翻来覆去地静不下来。脑子里晃动着那个一会看起来多成熟老练,一会又多天真幼稚的女孩。最后这个叫作易冰的女子钻进了我的梦里。
我梦见了金灿灿的麦田,梦见了我和她手牵手象个孩子似的在风中的田野上奔跑,欢笑声飘荡在空旷的晴空下。最后拥抱着深吻,在层层麦浪上做爱。
醒来后回味梦中景象,双脚双手乱舞,哈哈傻笑。
我给易冰打了个电话,易冰问,喂,是谁?
我说,是我。杨天。
她在电话那边发愣,杨天?你打错了吧,我不认识你。
我说,就是被你哥砸了一酒瓶的色狼。
她一下高兴起来,哈哈大笑,你想我了啊?是不是想约我玩呀?
我非常郑重地对着电话说,易冰,你听着,请你仔细地听着。
她问什么?
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,仿佛重若千斤。
我。
要。
泡。
你。
易冰睁大双眼站在我面前,象欣赏一件很奇怪的东西,看得我心里发毛。她问我,干嘛要留这么长的头发?还穿了几个耳洞,衣冠不整的。
我说,我就是这副德行。
她说,你想泡我,可我想告诉你,你基本上没有机会。
为什么?给我一个理由。
因为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男人。
那你喜欢什么样的?
她用手托着下巴,咬着嘴唇,说,首先爱整洁,还要短发,偶尔也可以穿下西装,看起来成熟点的,让我觉得有安全感的男人。
我说,我是具备了这些优点的,只是暂时隐藏着。你会慢慢发现我的魅力的。
她笑了,挽住我的手,说,今天便宜你一次,做你一天的女朋友。反正我哥不在。
人们在这一年的这个城市夏天看见一个长发披肩长得还算英俊,但是脸上十足一副流氓相的古怪男子挽着一个让人侧目的冷艳女子。他的脸上露出极其高傲状,藐视人群。而那个女子则一本正经目不转睛瞧着他那副傻样。
请记住,这就是我和易冰。
这是我和易冰的美好开始。
[4]
我竭力要求在我们的演唱会上唱一首为易冰写的情歌。大伙立即反对。大哥说,杨天,你要弄清楚,我们玩的这种音乐,是一种思想,是一种精神,是一种力量。不是靡靡之音。我说,可以当抒情摇滚对待嘛。大家不要那么死板嘛。你们应该为我找到爱情感到喜悦并且骄傲。
小毛笑着说,杨天,我看你在这个夏天快要变了。
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?
他说,你看你,自己去照照镜子,衣冠楚楚,开始爱打扮了。
我说,你看见的只是外表,我内心还是禽兽。
大哥颔首,说,这句话还象是你的真实写照。
我一本正经地说,我们乐队还是需要一点形象,现在什么都要讲包装的,千万别忽视这点。你看你,小毛,牛仔裤上硬要用刀子挖个洞出来,什么地方都不挖,偏挖在屁股上,连红裤衩都露出来了。你觉得你很时尚吗?丢人。
小毛脸红了,他居然也会脸红,真是怪事。
我说,弹簧,你本身人就长得黑,还每天穿得全身黑,还穿低腰裤,那是女人穿的,你觉得你腰很美吗?弹簧的脸也红了,看起来显得更黑了,我说,在你额头上贴一个NIKE标志,你就是包青天了。弹簧都快哭鼻子了。
我说大哥,还有你……
大哥马上止住我的话头,说,杨天,谁叫我们是好兄弟呢,我们就试下你那首靡靡之音吧。
我一个箭步跨上前去,握着大哥的手,感激涕零,满含热泪的说,大哥,你真是我的亲人啊,你的情谊比海洋还要深。
我真的为易冰写了首歌的。我唱完后问大家意见。弹簧说,天哥,你别说我象包青天了好吗?我说,那你说这歌好听吗?弹簧说,恩,我听了都感动得想哭,易冰听了不知道会有什么过激的大反应。
大哥咳嗽了几声,说,我保持中立,不发表意见。
小毛说,说实话,我有一种怀孕的感觉。
我问什么意思。
他说,想呕吐。
易冰问我,杨天,你排练得怎么样了?还顺利吗?
我说下次你来听,不就知道了?
她说,不,我要等着那天看现场,先就让我听了,到时候没有神秘和新鲜感了。
我说,我还为你写了首超级好听的情歌。
她笑意嫣然,真的吗?算是定情信物吧?
我说,当然,一点不夸张,你听了包你眼泪和鼻涕横飞。
那么伤感啊?
不,是感动。你会感动得哭。
她张大了口,作惊讶状,露出一口洁白的牙;没那么严重吧,那我倒想见识一下了。
恩,这可是我废寝忘食,呕心沥血,千锤百炼写出来的超级情歌。
有老鼠爱大米好听吗?
当然。
是用屁股唱的,对吧?
[5]
演唱会的这天终于到了。在这个城市一个老剧院里,大致可容纳上千人。来看演出的人无疑是这个城市里一群热血沸腾热爱摇滚的青年们。强光打在我们的头顶,有些刺眼,我站在台上调音,突然感觉有些茫然。试图去寻找台下易冰美丽的身影,却什么也看不清。一片黑色的脑袋象风吹麦浪。
哒哒哒哒,两条鼓棒互击,大哥的起拍拉开了我们的序幕。我头脑一发热,节奏吉他轰的一声就象山洪爆发。两三个和弦强力反复交替着,八小节后,弹簧的贝司屁颠颠的跟进来,小毛怪叫了一声,SOLO也跑来添乱,瞬间音乐变得一团混乱,人们的血液一下喷张。
我仿佛听见易冰在下面大声地尖叫了几声‘杨天,我爱你,杨天,我爱你。’我脑子一下懵了,差点一失足摔倒。
我听见巨大音响里传来我惊天动地的第一声嘶吼。
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
在里面慢慢成长
在里面迅速死亡
我们的头发留得很长
所以遮住了思想
我们吃的是米饭
我们拉的是大便
我们在歌唱
我们在幻想
我们需要异性
和一张很舒服的床
尖锐而嘶哑的嗓音划破了剧院古老而腐朽的屋顶,在这个城市顶空某个角落盘旋飘荡,显得寂寞而空旷。大哥的鼓点很重,跟他当年当过兵受过体能训练有不可分割的关系。我的脑袋越来越混浊,耳朵里发出嗡嗡的回响。
间奏的时候小毛的SOLO跑偏了几个音,但是人们永远不知道。我望着他裂嘴一笑,他突然冲到台沿,双脚跪地,手指在吉他指版上迅速翻动,来了段即兴。台下传来阵阵嘘声。我不知道这意味着好还是不好,反正看样子小毛已经不在乎了,他已经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感觉当中了。
音乐嘎然而止的时候,大伙还没有回过神,五秒钟后掌声才此起彼伏,伴随着嘈杂的呼叫和口哨声。一个字,乱。
我简单地介绍了下[四匹狼]乐队的成员,他们随之表演了一段演奏技巧,来证明自己当之无愧的实力,又换了了无数个狂热的呐喊。即使好坏这些青年们都喜欢扯破喉咙能叫多响就多响,反正大家司空见惯了,也根本不当那么回事。
小毛一把抢过我的话筒,大吼了一声,我操这个世界!赢得更轰烈的叫好声,接着无数个矿泉水瓶扔了上来,小毛象猴子一样敏捷的躲闪,我反应迟钝,脑门上中了一招,打得我生疼,肩上水洒了一片。
我挥手止住了喧闹,然后非常深情的对着话筒说,接下来这首歌我要特别送给我一位非常喜欢的女孩子,她叫冰。希望她永远健康快乐。
这是一首非常抒情的慢歌,吉他分解象水银般在夜色里温柔地滚动,我还没有开始唱就有点自醉了,甚至有点眼泪汪汪的感觉了。
在湛蓝的晴天
在华灯初上的夜晚
在拥挤的城市
我蓦然捕捉了你的眼神
温柔如水
诗一般的旋律会告诉你
我已经爱上你
人们突然变得很安静,听着这歌。一曲终了,依然沉浸在其中。小毛贴进我身边,说,我到此刻终于感受到了这歌的魅力,象毓婷一样。
我说什么意思?
他说避孕。
我低低骂了句操你。从音响里传出来声音却是如此洪亮。人们愕然之后大声叫好。
之后又是几首惊天地,泣鬼神的曲子,风云都变色了。我唱到后来都快崩溃了,嗓子已经哑了,而且有种怀孕的感觉。
这场演出获得了意外的成功,是我们所始料不及的。结束后,大伙去喝酒庆祝。易冰眼睛红红地象兔子一样跟在我身边,始终静静不发一言。我问她,怎么了?傻了,真被我感动了?
她抬起头,眼睛在霓虹的倒影里很美。她默默看着我,突然问了句很不合时宜的话。
杨天,你真的喜欢我吗?
我突然一楞,大伙停下脚步,不怀好意地拿眼瞅我。
我笑了笑,你开始发现我的魅力了吧?
易冰很严肃,表情象块冰。我很认真。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?
我抬头望着头顶深青色的夜空,看不见星星,低垂着铅黑的云。两分钟过后,我深呼吸了一口。
我想,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。
杯桄交错,声影流动,大伙都喝得一塌糊涂。我用我所有的力气把易冰背上了七楼,气喘如牛。一进屋就把这一麻袋给扔在床上,大口呼吸。她吃吃的笑。我说,你笑什么?她说我开心。我说如果你背我上来,我也会开心。她说我不是开心这个。我眨了眨眼,那你开心什么?她手支着头,傻傻的样子。恩,不告诉你,白痴。她把手伸过来,她的手指和指甲都很漂亮。她拨弄我的T血。我一把把她按在床上,去吻她的嘴,她笑着躲闪,不要,嘴巴好臭。我用双手用力稳住她的头,她一筹莫展,突然就把舌头伸进我嘴巴里了,很猛烈,三分钟后还不松口,后来我开始躲闪了。
她一翻身,骑在我的身上,神情象一匹狼。
杨天,你听着,请你给我仔细地听着。
我问什么?
她咬着嘴唇说,我已经被你泡到了。